Chapter 70 “雖然郁金香的花語是原諒和珍貴，但我用塔羅牌算過了，很適合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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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0 “雖然郁金香的花語是原諒和珍貴，但我用塔羅牌算過了，很適合你們”
三月中旬，在南半球罕見地出現了一次日全食。許多人拍下了下午三點鐘太陽被遮擋消失直接入夜的天象，興奮地上傳至網絡。磁暴令人失眠焦慮，腦子偶爾短路的人只覺得困了，沒有人在生活中覺得記憶被改寫，繁忙無序的節奏中遺忘很正常。
作為執行官，柏鏡川習慣性地懷疑每個人的動機，處處提防著磁暴可能發生的危險，警覺到基本不睡，還會瞬移到姜幻家附近“巡邏”。很多建築的邊緣出現了馬賽克和夢核的質感，是《萬神之境》不夠成熟的建模。這個城市中混進了不少虛擬的建築和角色。柏鏡川在魔蕪城呆了 40 個小時沒有合眼，並沒有困倦感，也受了磁暴影響。整個大陸正在數據遷移，魔蕪城既安靜又躁動，像是經歷重大的變遷——路上沒有行人，難得地沒有喧鬧和擁擠；燈光的忽明忽暗，屏幕激烈地頻閃，斷電再次啟動都會發出怪異的聲響。現在的魔蕪城的數據就像踏上諾亞方舟，評分優先級更高的人會被保護得更完善，總之到了新星球，會有第一批成為真正的人的數據開始建設家園，這些曾經沒有獲得上線機會就被廢棄的數據將會開啟屬於自己的生活。
他本來也能成為這樣的人，但眼下他並不在意，只想找到寫著姜幻生死的名單，找到確切的有關下一次的死亡方式並且阻止它發生，才能徹底結束提心吊膽的日子。骰子有些自責：“磁暴應該是在遷移過程中了，目標行星靠近地球產生磁暴，這是魔蕪城經過幾年運算等到的機會。目前我能為你找到的東西很有限，只知道有關姜幻的數據在貧民區裏，抱歉。”
“單迪蒙一定有，但他不會讓我知道。他的權限很高，並且下定決心要讓這次遷移成功。”
“李博德，磁暴是自然現象，我們阻止不了。”
“我只要拖延姜幻活下去的時間就夠了。”柏鏡川十分執拗：“健康且還有夢想的人被收走性命，不覺得很不講道理嗎。”
“你現在的等級還不到 80，但如果從 B 變成 A，就會在萬神之境獲得更高的權限了，說不定可以改寫磁暴過程中能夠傳送的東西。但李博德，主動權在手裏很重要，但不代表你要豁命啊，你忘了最初到達現實世界，你的目的是到一百級後擺脫為愛而生的人設嗎。”
“你之前經常說要我多和喜歡的女孩戀愛，現在讓我牢記擺脫人設了嗎。”柏鏡川笑了：“虧你還是愛神。”
“我要優先保護你還活著，才不會 GAME OVER。我還沒有勤快到想迅速去輔佐下一個有體驗卡的人。”
柏鏡川到處都找不到有關生死清單的消息，站在新都的車站吹冷風。灰塵蕭索地卷起傳單，是冷冰冰的推銷廣告。人們不會被廣告鼓勵，這只是生活的麻藥——這是在現實生活中感受到的。柏鏡川擡頭看到了大屏幕上正在唱跳的雙馬尾女孩。她的頭發是粉紅色，充滿元氣地穿著短裙，似乎不會疲憊。
他看了很久，問骰子：“這個明星是從魔蕪城出現就有的形象嗎？”
“對啊，她是一部漫畫的角色，故事設定是從未來歸來的少女，也廢棄了，到了魔蕪城。”
“但她有生命嗎？就是，魔蕪城裏有她存在嗎？”
“還真沒有。”厄洛斯在系統中查閱資料：“她是從未來歸來的，所以沒有實體。時間倒推是今年的 4 月 1 日出生，出生時間 11 點……也就是十五天後……”
柏鏡川看著少女跳舞的身姿，皺起的眉目逐漸平緩，笑了。他接著問：“在漫畫中有喜歡的人嗎？男朋友什麽的？”
“沒有。柏鏡川，你這些問題都很奇怪哎……”
他可以暫時先從魔蕪城離開。
10 點 55 分，柏鏡川回到現實世界，給姜幻發去消息：“在哪裏？我去找你。”
“11 點再來可以嗎？”
仁武路的風比往常大，姜幻正在擡頭對著他微笑，單迪蒙的車從身後開過。姜幻並沒有察覺，但臉上不安又傷感的神色他見到了，這兩個人早些時間肯定聊過什麽。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200。」
還好，雖然不多，依舊對他的到來表示開心。
姜幻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看著手機：“好可怕，聽說朋友的飛機差點不能降落，信號受到幹擾了。聽說平穩降落的時候，地上散得到處是東西，架子都開了，大家嚇得半死。”
“嗯？”
“磁暴的影響好大，而且還要持續 15 天，好久……柏鏡川，這個現象不會讓我們倆分開吧？”
“你說得我有些害怕了。”柏鏡川裝作恐懼，實際上和她開玩笑：“這也是你腦洞的一部分嗎？”
“那——你可不可以背我？”
“嗯？”
“我走不動了，想休息。”
看似只是撒嬌，柏鏡川心如明鏡，這絕對是剛才發生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讓她需要及時地親密接觸。骰子在旁邊提醒：“柏鏡川，記得要保持好感度啊，升的級別越高越能有更大主動權。”
柏鏡川卻站在原地：“可是我不想背。”
“什麽？”姜幻使出殺手鐧：“你不喜歡我了嗎？”
姜幻的視線天旋地轉，慌亂中下意識地抓住了柏鏡川的領口，恢覆意識已經被公主抱在柏鏡川懷中。她反倒臉紅了：“你放我下來！”
“不是說走不動嗎？”
嗅到了灰塵和冷風的氣息，混著柏鏡川身體上沈沈的雪松的氣味傳來，貼過去又是溫暖的。兩個人笑著往前走，柏鏡川似乎沒有把姜幻放下來的念頭。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0。」
工作平穩推進。老板坐鎮辦公室，柏鏡川專心地匯報，工作平穩推進：“新都的場景有了新的拓展，穹頂大樓的部分細化了，喜歡跑圖的玩家會很喜歡立體的大廈有多種探索的途徑。之前滑軌下樓的方式之外，還有……”
突然，投影儀的幕布化了在流動，有頭和手的液體從高流下灘濕了的地面鉆出來——和地毯見到的未成形的生命很像。柏鏡川很快擡手關掉了投影儀，地上液體蔓延出的場景消失了。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在看著他，耳邊慶典的音樂還在播放，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臉色很難看。
老板敲了敲桌子：“怎麽了？”
“沒什麽，是我不小心。抱歉。”他重新打開了投影儀，屏幕上再次出現新都的隧道和穹頂大樓的景色，青灰色的主調有些壓抑，柏鏡川不喜歡色調晦暗的新都，哪怕平民區都有些許光照。雪山和海島都比新都好很多，至少視覺上不會出現壓抑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變了很多。李博德是魔蕪城陰暗面的締造者，曾經的反派設定，現在竟然開始喜歡有光照的地方，喜歡衣物被陽光曬過後溫潤自然的香氣。
姜幻就在不遠處叼著筆桿冥思苦想，並不對他過多關註。沈浸在工作中的她很專註，並不會因為投屏被關掉就擡起頭。這個制作組已經找到工作的樂趣，並不會夾雜私人感情。等辦公室裏的人都離開，阿基拉彎著腰歪頭問：“柏老師，你沒事吧？剛才你臉色好差，像是看到什麽臟東西了，辦公室裏不會是有鬼吧？”
姜幻這才敏銳地擡頭，表情明顯帶著懷疑和……醋意。柏鏡川笑著說：“是我通宵了，鬼都站在我面前，我還以為自己快死了。”
“上線壓力太大了嗎？吃點褪黑素吧？”阿基拉比劃著：“你可不能倒下，熱戀大陸公測在即，我們還準備讓你去做線下的一日男主呢！”
“你們又在打什麽壞主意。這次準備找我 cos 誰？”
阿基拉笑盈盈地出去，會議室最後離開的是姜幻和柏鏡川。柏鏡川略微有些心虛，走在身後試探：“你開會一直在看屏幕，是遇到了什麽事情嗎？”
“男主角們太迷人了，我在苦惱選哪一個做老公。”
果然在吃醋。柏鏡川並沒有給姜幻疑心的機會：“我可是和李君逐一樣，心只為一個人牽動。”
“你們還是不太一樣的。”
“哦？比如？”
“你沒他殘忍，也沒他迷人。李君逐可是會直接裁決到讓人去死的，絕情得很；但平時又極度溫柔，會接納所有人的善意，並且共情弱者，是會買光路邊老奶奶的蘭花手環的人哦。”
“還有呢？”
“李君逐很喜歡送花的。那種小巧的花束，會有珍珠，蕾絲絲帶和貝殼。不過說起來，我時常很想體驗一次顧情瀟的花束，每次禮物都是盛大又熱烈，我猜他給新娘送婚紗都要有十幾米拖尾……”
姜幻皺了皺鼻子，像是挑釁；柏鏡川出了口氣，等她繼續說下去。姜幻很懂得柏鏡川的意思——拿她沒辦法。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0。」
柏鏡川的確認真地考慮怎樣可以做到又善良，給的禮物又盛大。下班回家，熱情的女孩在小區裏擺花攤，新鮮的帶著水珠的花朵嬌嫩色彩恬淡，直中柏鏡川下懷；偶爾有跳色的黃出現，比擡頭迎上的陽光還耀眼——沒什麽比寒冬看到花更令人明媚。被好勝心驅使，柏鏡川主動買了花，叮囑晚上送到仁武路的洛瑞游戲，到了打他電話，一定要本人親自簽收；花要白色和黃色為主色調，有陽光的味道，入眼輕盈又有巧思。
女孩揮手告別，感謝他給了她親自設計的機會，一定幫他包出最圓滿的花束。這樣和鄰居下單買花，總比較有人情味，不算清冷難接近了吧？按部就班開會，上樓和老板對進度，甚至還咄咄逼人了幾分，被老板問是不是談了戀愛；回到 14 層遇到姜幻也裝作雲淡風輕，對故事線反覆盤問，絲毫不準備放水。看到她咬著筆頭較勁，他氣定神閑，只等著她寫出更好的東西讓自己驕傲。至於晚上——他已經盤算著給姜幻驚喜。裝作只是隨手買下的花，讓她猜到底是送給誰的，再挑個合適的時機告訴她本就是為了送給她……光是想想都開始期待她臉紅耳熱的可愛表情。
等花送到，柏鏡川特意捧著進電梯再一路送進辦公室，一大束花把他的人都襯小了，整個辦公室都投來驚異的目光。
“姜幻，你看到了嗎，柏鏡川剛才拿了個什麽過去了？”
“嗯？沒看到啊？”姜幻的確沒看到，她正在忙著審新的主線故事。
“但很不像柏鏡川會送得出的，他是受人之托嗎？看著真的不太好看……”
辦公室裏，柏鏡川把花剛放在沙發上，給姜幻發了消息：“中午來我辦公室。”
他想象的畫面是姜幻走進辦公室眼前一亮，看到一大束郁金香花擺在沙發上，配上法式風格陶瓷茶杯和她送的絨布小兔，他身上的米色襯衫，處理好工作不經意地擡起頭，陽光錯落其間，構成整個畫面的濾鏡……像侯麥的電影。
骰子飄在旁邊，幽幽地說：“李君逐，你有沒有覺得……好像個花圈啊。”
“……”
“99 朵郁金香擠在一塊，作為花圈還挺紮實的。”
“……很不吉利嗎。”
“你說呢，你不是一向很有審美嗎。這花不像你的審美啊……”
柏鏡川看著懷裏的一大束郁金香，眉頭緊皺，簡單的“一束漂亮的可以表白的有陽光味道的郁金香，黃色和白色做主色調”，竟然是這種效果。尤其想到磁暴可能的後果，他被晦氣到，想立刻把花扔掉。骰子努力攔住：“別丟掉呀，要不你改造一下，花也得保鮮，先放在冰箱裏。”
柏鏡川不信邪，水槽裏放著冰箱隔板，把花一枝枝都放進冰箱裏。下屬來拿飯盒嚇得後退一步，一大束白色郁金香正面視覺暴擊，紮得一圈又一圈，每圈都圓得很爭氣，是來自陰間的——肅穆。
柏鏡川只能把花再轉移回辦公室，折騰幾圈，整個辦公室都感受到了柏鏡川的狼狽。
“你們看到柏老師為了那一大束花忙來忙去嗎？”
“好傻啊。”
“不過男神下凡真的很可愛。他是為了誰變成這樣？好羨慕……”
李君逐在《戀愛禁區》裏送過女朋友很多次花，並不是很盛大的摟在懷裏的花束，多半是精巧的能被當作手捧花的大小，矢車菊，有時加上一串珍珠或者點綴幾塊反光的母貝……
就在姜幻推門進來的一瞬間，柏鏡川覺得送花這件事是徹頭徹尾失敗的決定，最開始買花到現在的局面，沒有一個在意料內。姜幻開朗地走進來，半邊耳朵發燙：“叫我一聲又沒動靜，不會是給我準備驚喜吧？”
花還掛著水珠，滿沙發都是水漬，一向完美主義的人在姜幻面前“翻車”到無力回天。想到姜幻終究會死的結局，又想到面前的花，柏鏡川理智地變通了個方式：“這是買給整個辦公室的，用來裝扮工位，你來得正巧，可以幫我分嗎？”
姜幻反而有點意外：“好啊，我來幫忙。”
每個女孩兒都分到了兩朵郁金香。他們多半都有花瓶，沒有的也用筆筒或者咖啡杯裝了水把花放在桌上，整層辦公室的女孩都笑臉盈盈。原本對八卦的猜測變成了制作人寧願出洋相也要親自把一捧花抱回來分給辦公室，還試圖放在冰箱裏保鮮，對柏鏡川的反差感更喜歡了。
柏鏡川聽到了很多內心獨白，一時間被這種感激和愛意打動得不知所措。他克制地在辦公室多走了一圈，從前在魔蕪城從來都不會多看一眼花卉的人，現在覺得辦公桌上有花是這麽美好的事情。
他主動發信息給姜幻：“我送你回家。”
回到姜幻的小區，他開始想念住在隔壁時吃到蛋包飯，衣服飄到自己陽臺的那段日子。剛剛來到現實世界，對萬事萬物都有防備和抗拒的人，此刻正在懷念開始時各個意外收獲的快樂。
打開電梯，兩個人碰到了買花給她的鄰居。柏鏡川有點局促——不是自己家附近的花店嗎，怎麽會在這裏！女孩也有點意外：“啊，你不是買走我郁金香的顧客嗎？”
“……”
“怎麽樣，女朋友喜歡嗎？”
柏鏡川心想當然喜歡，要不是這麽大一束白色的花，也不至於在公司又留下美名，還沒能給姜幻送禮物，他的缺點就是沒把心情寫在臉上，都不能讓人看出他不高興。
姜幻反而愉快地接了話：“我很喜歡，謝謝你。”
女孩快樂把手舉過頭頂畫了個心形：“雖然郁金香的花語是原諒和珍貴，但我用塔羅牌算過，很適合你們！祝你們永遠幸福！”
電梯關上門，柏鏡川傷感地笑了笑，還真是應景。姜幻歪著頭輕輕嘀咕：“雖然我不信這些，但上一次算玄學還是水晶球那次，這不會又是什麽預言吧……”
手被溫柔地握住攏在掌心，柏鏡川親了親她的手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可能不在，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姜幻擡起頭看他。
“如果你在夢裏見到陌生的賽博都市，裏面有《熱戀大陸》的影子，不要害怕，也不要慌亂，盡力去好的方向去想，《熱戀大陸》有可能會消失，但你創作過的角色，阿基拉參與繪制的風景，肯定都會在另一個世界重生。”柏鏡川很認真：“以及，無論誰希望你離開這個世界跟他一起走，都不要答應他。”
“我沒聽懂。”姜幻不理解：“誰會帶我走，去哪裏？”
面前的男人沒有給出回答，似乎這是他並不能控制的事情。她伸手碰了碰柏鏡川的臉，像撫摸即將失去的寶物：“我在夢裏見到的東西，實際上就是你們會經歷的，對不對？”
“情感是最重要的東西。能夠在夢裏見到賽博都市，證明你的情感十分貴重，能量大到可以被采集成為人工智能的目標。所以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麽，只要認真去感受，按照直覺去做就可以。還有，一定不要看輕自己，你有很多閃光點，就像你說的水晶球一樣，你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已經建造了一個水晶球。”
“我在水晶球裏會見到你嗎。”
“只要你想，我們就會見面。”柏鏡川溫柔地笑著：“晚安，祝你做個好夢。”
姜幻想著柏鏡川謎語一樣的暗示，不明就裏地埋進被窩裏。但當她看到魔蕪城廢棄的郊區——海都，柏鏡川迎著風獨自站在海都，而她被禁足無法動彈時，她就知道，她真的進入夢境，自己也是柏鏡川原世界的目標。在眼前展開的是遼闊的海域，潮水逼著柏鏡川不斷退後，他站在新都的臨海區域，海面的波光刺眼，臨岸是沈入海中的廢墟大樓。場景就這樣直接展開在她面前。
「任務 4-1：在你面前的是在魔蕪大陸遷徙計劃中沒有遵循游戲規則，逃入現實的叛逃數據，請通過打鬥或個人技能將他們推入消弭之海，以及保證自己的安全，不要共同進入海中喪失性命，限時一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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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在南半球罕見地出現了一次日全食。許多人拍下了下午三點鐘太陽被遮擋消失直接入夜的天象，興奮地上傳至網絡。磁暴令人失眠焦慮，腦子偶爾短路的人只覺得困了，沒有人在生活中覺得記憶被改寫，繁忙無序的節奏中遺忘很正常。
作為執行官，柏鏡川習慣性地懷疑每個人的動機，處處提防著磁暴可能發生的危險，警覺到基本不睡，還會瞬移到姜幻家附近“巡邏”。很多建築的邊緣出現了馬賽克和夢核的質感，是《萬神之境》不夠成熟的建模。這個城市中混進了不少虛擬的建築和角色。柏鏡川在魔蕪城呆了 40 個小時沒有合眼，並沒有困倦感，也受了磁暴影響。整個大陸正在數據遷移，魔蕪城既安靜又躁動，像是經歷重大的變遷——路上沒有行人，難得地沒有喧鬧和擁擠；燈光的忽明忽暗，屏幕激烈地頻閃，斷電再次啟動都會發出怪異的聲響。現在的魔蕪城的數據就像踏上諾亞方舟，評分優先級更高的人會被保護得更完善，總之到了新星球，會有第一批成為真正的人的數據開始建設家園，這些曾經沒有獲得上線機會就被廢棄的數據將會開啟屬於自己的生活。
他本來也能成為這樣的人，但眼下他並不在意，只想找到寫著姜幻生死的名單，找到確切的有關下一次的死亡方式並且阻止它發生，才能徹底結束提心吊膽的日子。骰子有些自責：“磁暴應該是在遷移過程中了，目標行星靠近地球產生磁暴，這是魔蕪城經過幾年運算等到的機會。目前我能為你找到的東西很有限，只知道有關姜幻的數據在貧民區裏，抱歉。”
“單迪蒙一定有，但他不會讓我知道。他的權限很高，並且下定決心要讓這次遷移成功。”
“李博德，磁暴是自然現象，我們阻止不了。”
“我只要拖延姜幻活下去的時間就夠了。”柏鏡川十分執拗：“健康且還有夢想的人被收走性命，不覺得很不講道理嗎。”
“你現在的等級還不到 80，但如果從 B 變成 A，就會在萬神之境獲得更高的權限了，說不定可以改寫磁暴過程中能夠傳送的東西。但李博德，主動權在手裏很重要，但不代表你要豁命啊，你忘了最初到達現實世界，你的目的是到一百級後擺脫為愛而生的人設嗎。”
“你之前經常說要我多和喜歡的女孩戀愛，現在讓我牢記擺脫人設了嗎。”柏鏡川笑了：“虧你還是愛神。”
“我要優先保護你還活著，才不會 GAME OVER。我還沒有勤快到想迅速去輔佐下一個有體驗卡的人。”
柏鏡川到處都找不到有關生死清單的消息，站在新都的車站吹冷風。灰塵蕭索地卷起傳單，是冷冰冰的推銷廣告。人們不會被廣告鼓勵，這只是生活的麻藥——這是在現實生活中感受到的。柏鏡川擡頭看到了大屏幕上正在唱跳的雙馬尾女孩。她的頭發是粉紅色，充滿元氣地穿著短裙，似乎不會疲憊。
他看了很久，問骰子：“這個明星是從魔蕪城出現就有的形象嗎？”
“對啊，她是一部漫畫的角色，故事設定是從未來歸來的少女，也廢棄了，到了魔蕪城。”
“但她有生命嗎？就是，魔蕪城裏有她存在嗎？”
“還真沒有。”厄洛斯在系統中查閱資料：“她是從未來歸來的，所以沒有實體。時間倒推是今年的 4 月 1 日出生，出生時間 11 點……也就是十五天後……”
柏鏡川看著少女跳舞的身姿，皺起的眉目逐漸平緩，笑了。他接著問：“在漫畫中有喜歡的人嗎？男朋友什麽的？”
“沒有。柏鏡川，你這些問題都很奇怪哎……”
他可以暫時先從魔蕪城離開。
10 點 55 分，柏鏡川回到現實世界，給姜幻發去消息：“在哪裏？我去找你。”
“11 點再來可以嗎？”
仁武路的風比往常大，姜幻正在擡頭對著他微笑，單迪蒙的車從身後開過。姜幻並沒有察覺，但臉上不安又傷感的神色他見到了，這兩個人早些時間肯定聊過什麽。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200。」
還好，雖然不多，依舊對他的到來表示開心。
姜幻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看著手機：“好可怕，聽說朋友的飛機差點不能降落，信號受到幹擾了。聽說平穩降落的時候，地上散得到處是東西，架子都開了，大家嚇得半死。”
“嗯？”
“磁暴的影響好大，而且還要持續 15 天，好久……柏鏡川，這個現象不會讓我們倆分開吧？”
“你說得我有些害怕了。”柏鏡川裝作恐懼，實際上和她開玩笑：“這也是你腦洞的一部分嗎？”
“那——你可不可以背我？”
“嗯？”
“我走不動了，想休息。”
看似只是撒嬌，柏鏡川心如明鏡，這絕對是剛才發生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讓她需要及時地親密接觸。骰子在旁邊提醒：“柏鏡川，記得要保持好感度啊，升的級別越高越能有更大主動權。”
柏鏡川卻站在原地：“可是我不想背。”
“什麽？”姜幻使出殺手鐧：“你不喜歡我了嗎？”
姜幻的視線天旋地轉，慌亂中下意識地抓住了柏鏡川的領口，恢覆意識已經被公主抱在柏鏡川懷中。她反倒臉紅了：“你放我下來！”
“不是說走不動嗎？”
嗅到了灰塵和冷風的氣息，混著柏鏡川身體上沈沈的雪松的氣味傳來，貼過去又是溫暖的。兩個人笑著往前走，柏鏡川似乎沒有把姜幻放下來的念頭。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0。」
工作平穩推進。老板坐鎮辦公室，柏鏡川專心地匯報，工作平穩推進：“新都的場景有了新的拓展，穹頂大樓的部分細化了，喜歡跑圖的玩家會很喜歡立體的大廈有多種探索的途徑。之前滑軌下樓的方式之外，還有……”
突然，投影儀的幕布化了在流動，有頭和手的液體從高流下灘濕了的地面鉆出來——和地毯見到的未成形的生命很像。柏鏡川很快擡手關掉了投影儀，地上液體蔓延出的場景消失了。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在看著他，耳邊慶典的音樂還在播放，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臉色很難看。
老板敲了敲桌子：“怎麽了？”
“沒什麽，是我不小心。抱歉。”他重新打開了投影儀，屏幕上再次出現新都的隧道和穹頂大樓的景色，青灰色的主調有些壓抑，柏鏡川不喜歡色調晦暗的新都，哪怕平民區都有些許光照。雪山和海島都比新都好很多，至少視覺上不會出現壓抑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變了很多。李博德是魔蕪城陰暗面的締造者，曾經的反派設定，現在竟然開始喜歡有光照的地方，喜歡衣物被陽光曬過後溫潤自然的香氣。
姜幻就在不遠處叼著筆桿冥思苦想，並不對他過多關註。沈浸在工作中的她很專註，並不會因為投屏被關掉就擡起頭。這個制作組已經找到工作的樂趣，並不會夾雜私人感情。等辦公室裏的人都離開，阿基拉彎著腰歪頭問：“柏老師，你沒事吧？剛才你臉色好差，像是看到什麽臟東西了，辦公室裏不會是有鬼吧？”
姜幻這才敏銳地擡頭，表情明顯帶著懷疑和……醋意。柏鏡川笑著說：“是我通宵了，鬼都站在我面前，我還以為自己快死了。”
“上線壓力太大了嗎？吃點褪黑素吧？”阿基拉比劃著：“你可不能倒下，熱戀大陸公測在即，我們還準備讓你去做線下的一日男主呢！”
“你們又在打什麽壞主意。這次準備找我 cos 誰？”
阿基拉笑盈盈地出去，會議室最後離開的是姜幻和柏鏡川。柏鏡川略微有些心虛，走在身後試探：“你開會一直在看屏幕，是遇到了什麽事情嗎？”
“男主角們太迷人了，我在苦惱選哪一個做老公。”
果然在吃醋。柏鏡川並沒有給姜幻疑心的機會：“我可是和李君逐一樣，心只為一個人牽動。”
“你們還是不太一樣的。”
“哦？比如？”
“你沒他殘忍，也沒他迷人。李君逐可是會直接裁決到讓人去死的，絕情得很；但平時又極度溫柔，會接納所有人的善意，並且共情弱者，是會買光路邊老奶奶的蘭花手環的人哦。”
“還有呢？”
“李君逐很喜歡送花的。那種小巧的花束，會有珍珠，蕾絲絲帶和貝殼。不過說起來，我時常很想體驗一次顧情瀟的花束，每次禮物都是盛大又熱烈，我猜他給新娘送婚紗都要有十幾米拖尾……”
姜幻皺了皺鼻子，像是挑釁；柏鏡川出了口氣，等她繼續說下去。姜幻很懂得柏鏡川的意思——拿她沒辦法。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0。」
柏鏡川的確認真地考慮怎樣可以做到又善良，給的禮物又盛大。下班回家，熱情的女孩在小區裏擺花攤，新鮮的帶著水珠的花朵嬌嫩色彩恬淡，直中柏鏡川下懷；偶爾有跳色的黃出現，比擡頭迎上的陽光還耀眼——沒什麽比寒冬看到花更令人明媚。被好勝心驅使，柏鏡川主動買了花，叮囑晚上送到仁武路的洛瑞游戲，到了打他電話，一定要本人親自簽收；花要白色和黃色為主色調，有陽光的味道，入眼輕盈又有巧思。
女孩揮手告別，感謝他給了她親自設計的機會，一定幫他包出最圓滿的花束。這樣和鄰居下單買花，總比較有人情味，不算清冷難接近了吧？按部就班開會，上樓和老板對進度，甚至還咄咄逼人了幾分，被老板問是不是談了戀愛；回到 14 層遇到姜幻也裝作雲淡風輕，對故事線反覆盤問，絲毫不準備放水。看到她咬著筆頭較勁，他氣定神閑，只等著她寫出更好的東西讓自己驕傲。至於晚上——他已經盤算著給姜幻驚喜。裝作只是隨手買下的花，讓她猜到底是送給誰的，再挑個合適的時機告訴她本就是為了送給她……光是想想都開始期待她臉紅耳熱的可愛表情。
等花送到，柏鏡川特意捧著進電梯再一路送進辦公室，一大束花把他的人都襯小了，整個辦公室都投來驚異的目光。
“姜幻，你看到了嗎，柏鏡川剛才拿了個什麽過去了？”
“嗯？沒看到啊？”姜幻的確沒看到，她正在忙著審新的主線故事。
“但很不像柏鏡川會送得出的，他是受人之托嗎？看著真的不太好看……”
辦公室裏，柏鏡川把花剛放在沙發上，給姜幻發了消息：“中午來我辦公室。”
他想象的畫面是姜幻走進辦公室眼前一亮，看到一大束郁金香花擺在沙發上，配上法式風格陶瓷茶杯和她送的絨布小兔，他身上的米色襯衫，處理好工作不經意地擡起頭，陽光錯落其間，構成整個畫面的濾鏡……像侯麥的電影。
骰子飄在旁邊，幽幽地說：“李君逐，你有沒有覺得……好像個花圈啊。”
“……”
“99 朵郁金香擠在一塊，作為花圈還挺紮實的。”
“……很不吉利嗎。”
“你說呢，你不是一向很有審美嗎。這花不像你的審美啊……”
柏鏡川看著懷裏的一大束郁金香，眉頭緊皺，簡單的“一束漂亮的可以表白的有陽光味道的郁金香，黃色和白色做主色調”，竟然是這種效果。尤其想到磁暴可能的後果，他被晦氣到，想立刻把花扔掉。骰子努力攔住：“別丟掉呀，要不你改造一下，花也得保鮮，先放在冰箱裏。”
柏鏡川不信邪，水槽裏放著冰箱隔板，把花一枝枝都放進冰箱裏。下屬來拿飯盒嚇得後退一步，一大束白色郁金香正面視覺暴擊，紮得一圈又一圈，每圈都圓得很爭氣，是來自陰間的——肅穆。
柏鏡川只能把花再轉移回辦公室，折騰幾圈，整個辦公室都感受到了柏鏡川的狼狽。
“你們看到柏老師為了那一大束花忙來忙去嗎？”
“好傻啊。”
“不過男神下凡真的很可愛。他是為了誰變成這樣？好羨慕……”
李君逐在《戀愛禁區》裏送過女朋友很多次花，並不是很盛大的摟在懷裏的花束，多半是精巧的能被當作手捧花的大小，矢車菊，有時加上一串珍珠或者點綴幾塊反光的母貝……
就在姜幻推門進來的一瞬間，柏鏡川覺得送花這件事是徹頭徹尾失敗的決定，最開始買花到現在的局面，沒有一個在意料內。姜幻開朗地走進來，半邊耳朵發燙：“叫我一聲又沒動靜，不會是給我準備驚喜吧？”
花還掛著水珠，滿沙發都是水漬，一向完美主義的人在姜幻面前“翻車”到無力回天。想到姜幻終究會死的結局，又想到面前的花，柏鏡川理智地變通了個方式：“這是買給整個辦公室的，用來裝扮工位，你來得正巧，可以幫我分嗎？”
姜幻反而有點意外：“好啊，我來幫忙。”
每個女孩兒都分到了兩朵郁金香。他們多半都有花瓶，沒有的也用筆筒或者咖啡杯裝了水把花放在桌上，整層辦公室的女孩都笑臉盈盈。原本對八卦的猜測變成了制作人寧願出洋相也要親自把一捧花抱回來分給辦公室，還試圖放在冰箱裏保鮮，對柏鏡川的反差感更喜歡了。
柏鏡川聽到了很多內心獨白，一時間被這種感激和愛意打動得不知所措。他克制地在辦公室多走了一圈，從前在魔蕪城從來都不會多看一眼花卉的人，現在覺得辦公桌上有花是這麽美好的事情。
他主動發信息給姜幻：“我送你回家。”
回到姜幻的小區，他開始想念住在隔壁時吃到蛋包飯，衣服飄到自己陽臺的那段日子。剛剛來到現實世界，對萬事萬物都有防備和抗拒的人，此刻正在懷念開始時各個意外收獲的快樂。
打開電梯，兩個人碰到了買花給她的鄰居。柏鏡川有點局促——不是自己家附近的花店嗎，怎麽會在這裏！女孩也有點意外：“啊，你不是買走我郁金香的顧客嗎？”
“……”
“怎麽樣，女朋友喜歡嗎？”
柏鏡川心想當然喜歡，要不是這麽大一束白色的花，也不至於在公司又留下美名，還沒能給姜幻送禮物，他的缺點就是沒把心情寫在臉上，都不能讓人看出他不高興。
姜幻反而愉快地接了話：“我很喜歡，謝謝你。”
女孩快樂把手舉過頭頂畫了個心形：“雖然郁金香的花語是原諒和珍貴，但我用塔羅牌算過，很適合你們！祝你們永遠幸福！”
電梯關上門，柏鏡川傷感地笑了笑，還真是應景。姜幻歪著頭輕輕嘀咕：“雖然我不信這些，但上一次算玄學還是水晶球那次，這不會又是什麽預言吧……”
手被溫柔地握住攏在掌心，柏鏡川親了親她的手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可能不在，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姜幻擡起頭看他。
“如果你在夢裏見到陌生的賽博都市，裏面有《熱戀大陸》的影子，不要害怕，也不要慌亂，盡力去好的方向去想，《熱戀大陸》有可能會消失，但你創作過的角色，阿基拉參與繪制的風景，肯定都會在另一個世界重生。”柏鏡川很認真：“以及，無論誰希望你離開這個世界跟他一起走，都不要答應他。”
“我沒聽懂。”姜幻不理解：“誰會帶我走，去哪裏？”
面前的男人沒有給出回答，似乎這是他並不能控制的事情。她伸手碰了碰柏鏡川的臉，像撫摸即將失去的寶物：“我在夢裏見到的東西，實際上就是你們會經歷的，對不對？”
“情感是最重要的東西。能夠在夢裏見到賽博都市，證明你的情感十分貴重，能量大到可以被采集成為人工智能的目標。所以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麽，只要認真去感受，按照直覺去做就可以。還有，一定不要看輕自己，你有很多閃光點，就像你說的水晶球一樣，你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已經建造了一個水晶球。”
“我在水晶球裏會見到你嗎。”
“只要你想，我們就會見面。”柏鏡川溫柔地笑著：“晚安，祝你做個好夢。”
姜幻想著柏鏡川謎語一樣的暗示，不明就裏地埋進被窩裏。但當她看到魔蕪城廢棄的郊區——海都，柏鏡川迎著風獨自站在海都，而她被禁足無法動彈時，她就知道，她真的進入夢境，自己也是柏鏡川原世界的目標。在眼前展開的是遼闊的海域，潮水逼著柏鏡川不斷退後，他站在新都的臨海區域，海面的波光刺眼，臨岸是沈入海中的廢墟大樓。場景就這樣直接展開在她面前。
「任務 4-1：在你面前的是在魔蕪大陸遷徙計劃中沒有遵循游戲規則，逃入現實的叛逃數據，請通過打鬥或個人技能將他們推入消弭之海，以及保證自己的安全，不要共同進入海中喪失性命，限時一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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